母亲的剧场》谷卓:当我亲耳听见有小霸王在游戏区叫我儿子「滚」……母亲的剧场:当我亲耳听见有大孩子在游戏区叫我儿子「滚」……那天傍晚,住在德国的我,带着五岁的Jivan和妹妹Mira在游乐区玩,那里有一艘超大
母亲的剧场》谷卓:当我亲耳听见有小霸王在游戏区叫我儿子「滚」……
那天傍晚,住在德国的我,带着五岁的Jivan和妹妹Mira在游乐区玩,那里有一艘超大的海盗船,船身是一个开放无门的房间,约是一个车库的大小,还有三个圆形的洞作为窗。因为我们来过多次,所以我坐在草地上,保持距离地看着孩子。
「妈妈!」Jivan已经钻进船身,从洞口开心地向我挥手,笑很甜。我投以微笑说声哈喽,然后视线转走,看向爬着绳索的Mira。一会儿,Jivan哭着跑回来我身边。
「妈妈……那个哥哥说我不能进去船的里面」,他说。
「但是你不一定要听他的啊,这里是属于大家的,大家都能玩」,我回。
「可是他很凶说『最后一次机会,出去』,然后就把我推出来」,他重说一次时,听起来好伤心,还说了有另外一个小女生也被赶出来。
这时候,我肯定Jivan会求助,和皱眉对方推人之外,心境上没有太大的起伏。我认为,自己是个不怕孩子去碰撞的母亲,在公共游乐空间,若是孩子不觉得他人的行为对他造成了负面影响,譬如在插队、拿走玩具,而能够迅速转换自己的焦点和心情,不一般见识,去找其它让他快乐的事物的话,只要没有动手,那么我是没有必要介入孩子的游戏天地的。
硬要孩子去「面对」,去为自己伸张正义,对某些内向的孩子,反而会制造他更多心理上的压力。
毕竟,在玩的是孩子,倘若孩子真的感觉不好了,他也要学着反抗,生性害羞不敢替自己出头的话,至少要体悟到自己已被侵犯,试着和信任的大人说明,寻求帮助。这是我相信的,不需要强迫孩子在「大人划定的界线」上作出反应,他必须在引导与规范的学习中,慢慢建立自己的感知。
在确认Jivan没有做出不当的行为后,我问他:「那里面有其他人了,你为什么还想要在里面玩」他说:「因为我也喜欢在船里啊!」我又问他:「那,现在还想进去玩吗」他点点头,我说:「那就去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个哥哥(给他起个G吧)和其他两个同伙,大约是九岁十岁的年纪,已经出了船身,靠在一旁玩沙。 Jivan先是指认推他的人,然后我示意他「没事,进去吧」。我站在约一公尺半的距离看,他们没有注意到我。
G发现了「自己的基地」又被同一个男孩进入,直接从窗户做出不舒服的声音和瞪大眼睛,「恐吓」地要Jivan离开,孩子僵住在里头没动,接着,G就把头贴至窗口,伸出指头,除了比划「滚!」的手势外,我清楚地听到他同时也凶狠地说了这个字(滚!)。
这个举止,瞬间点爆了我……又气又难过,凭什么我的孩子要被这样对待!如果我放任不管,我的孩子就有可能会成为在非母语国家的被霸凌者!当时我是这样担心受怕的,我自己没关系,对于他人的轻蔑态度,我可以视为是对方的不成熟和心理状态问题,但是对于会在这个国家受教交友的孩子而言,他是否能心态健全地成长、未来在班上群体生活的应对,我是万万不乐见孩子忍气吞声,被迫地要「消化」他人的不公平对待,甚至逐渐失去快乐的能力。
我没有多想,一句「为什么!」就脱口而出,很大声。一方面气愤填膺,一方面是脑袋理智地意识到接下来我要用不熟稔地德文替自己的孩子辩驳。手几乎是颤抖的。
G和伙伴们抬头看见我站在一旁。我再问了一次:「为什么他需要离开」我想起了自己教书时气起来的模样,是很难得很难得的板起脸孔了。说得如此大声,我也很希望G的父母「听声现身」,至少来看看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可以谈开来,机会教育之类的,因为,我完、完、全、全不想直接面对他人的孩子,这是权力的不对等,就像在教学时处理孩子们的冲突,是绝对不会让孩子单独面对另一个孩子的家长的。
好的,这几个孩子是没有父母看管的……。我等了几秒钟,G收起帮派气息的脸色,扯谎说:「我没有说」,我说:「我就站在这里,我全部都看到也听到了,你叫『我儿子』离开。」他不说话,意识到原来我是「the mother」,伙伴们赶紧澄清:「我没说」,我说:「我知道你们没有,是他(G)。」
我看着G严肃地说:「这里是属于大家的游戏空间,我们都能够『一起』享用,不是吗」天啊!我头脑当时超忙的,要说明立场,又要想单字想句型,还不能词穷卡弹……G还是没说话,伙伴们则是点点头,最后我说了一句:「请善待他人,感谢!」
谢谢孩子们的理解与合作后,我便离开了现场,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既尴尬(因为周围也有不少人,然后还听到我的破德文),又感到气愤(自己孩子被欺负,对方家长放纵)。沉淀下来之后,我什至很矛盾地觉得,自己既勇敢(总算挺身而出),却又太不理性(怎么肾上腺素突然飙那么高地大声说话)……我为我的情绪而纠结着,怎么到了德国,会慌了刚刚好的教养。
如果我当时真的好声好气地走到G旁边,蹲下和他说明,他是否能意识到他的行为已经过分而停止对比他小的孩子「霸凌」他对于这个肤色不同、德文说起来怪怪的女子又有几分不以为意又或者,我如果直接「说服」Jivan别进去船里头玩,不也是在助长G的霸道然而,以G熟练地手势和角头老大式的口吻,我想这不是他第一次对他人无礼。
晚上我和荷籍老公说时,他安慰我说他觉得我处理的很好了,这样父母不管的孩子,只能由社会来教育,但问题就是,现在的社会,许多人已经不想插手去管他人的孩子,因为在荷兰,就曾经发生过多起,父母因为保护自己的孩子而训斥他人孩子,然后被他人孩子的亲友围殴的事件……(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会霸凌人的孩子原生家庭就已有状况)(另外,指出他人错误时的态度和说话方法也不易控制得宜)。
所以,老公最后跟我说,他会担心我必须承担风险,对于面对不理智的、无法做好家教的父母来说,这很有可能是惹祸上身。
Jivan睡前,我特别把他叫来,跟他再说了一次傍晚发生的事:「妈妈跟你说,无论如何,千万不能像G那样对其他小孩说话,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爸爸都会保护你,但是,你也要记得,要保护你自己,懂吗 」
说这句「妈妈会保护你」的话时,我也是在安顿自己的身心的。
在异乡生活容不容易就不用多说了,为了孩子和一家人,我也愿意勇敢,更愿意虚心学习。文化上的差异,语言上的隔阂,和风土民情衍伸的社交障碍,即便到了德国快两年了,我还是会心灰意冷,有时就是不免会陷入「为什么要到这里被别人当次等公民呢」「就因为语言问题所以要被狗眼看人低」「我的孩子怎会跟着傻傻的妈妈一起吃亏」的情绪里……
倘若自己已经是会刻意避开冲突,把苦往心里吞的人,那这样,孩子将来该如何维护自身的权益,不被人软土深掘呢我不避讳地给孩子看到我的恐惧、不知所措和眼泪,但只要孩子求援了,做母亲的,当然也就坚毅地捍卫这个家。
在相关事件的处理上,期许将来能够更有智慧地应对(但还真希望不要再遇到……),亲身示范给孩子看,我们能大智若水,圆滑转身,同时也展示如水穿石的决心,维护自身的权益。扶植孩子的道德素养,将那小小茁壮的心灵,培养成一颗柔软却又强韧的麦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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