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画生命合作社:我的鼻子长出一个公主妈妈与儿童交往的过程当中,我常常不觉得我是由上对下的教育者的角色,而是另一个平行的伙伴关系,可能也因为这样,孩子很愿意跟我交换她/他们的生命故事。他们交换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在我的课堂上,把内
童画生命合作社:我的鼻子长出一个公主妈妈
与儿童交往的过程当中,我常常不觉得我是由上对下的教育者的角色,而是另一个平行的伙伴关系,可能也因为这样,孩子很愿意跟我交换她/他们的生命故事。他们交换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在我的课堂上,把内心吐露出来,放心地,默默地丢掷一些小小的线索,让我可以参与她/他们的生活。以儿童画作为媒介,用生命故事作为内容,我们是一种合作关系,所以我称为这一类的叙事艺术创作为「童画生命合作社」。
有次课堂,我讲完了一个蜗牛的故事,发下纸张,希望孩子可以开始依着自己的天马行空进行创作。十分钟过去,班上的孩子已经开始进行了,唯独一位中班的女孩小琪面对画纸思索,然后在我观察了近二十分钟后,她在锅牛壳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公主,当她画出皇冠、长发、美丽的眼睛上的眼睫毛,准备要往下继续画的时候,她在位于鼻子的地方,往下又画出了第二位的公主,直到她画完了第二个公主与第三个公主,画面就停了下来。三位公主都有一头秀美的长发,以及一双大眼,还有美丽的公主皇冠,并且像俄罗斯娃娃一样,由最大的公主包住第二个,再包住第三个。当我一看到她是如此思索画面的时候,全身起鸡皮疙瘩,因为我看见这是多么重要的生命线索。
我不敢惊扰她继续作画,但我低声问了她一句:「你想保护妈妈,对吗?」我在这里用一个很像大人的口吻,认真的问她。她停了一下,直视我的眼睛,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创作。我更确定了她的态度,于是低头告诉她:「亲爱的,我知道你想保护她,但请你一定要对妈咪放心,这样你的妈咪才能对你放心喔!」她用力的看着我,就画了旁边两只小青蛙,她说要给妈妈作伴。
当下的我不明白小琪妈妈与她之间的情感,为何在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渴求想要保护大人?在当天晚上,我接到她妈妈的电话。
小琪妈妈告诉我因为癌症治疗的关系,让这阵子奔波照顾的爸爸很辛苦,工作时间需要拉长,所以她利用小琪上课的时间,自己到医院复诊,把小琪托给熟识的妈妈照顾,看完诊后再来接她。但是小琪妈妈好想参与她创作的时光,每次都因为自己的身体错失了与孩子相处的机会。我们聊了好多,聊到好晚。那天晚上星星很美,我理解了一个母亲,在夜半身体苦痛来袭,母亲强忍疼痛也不愿让孩子看到这一面,她说:「我想要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妈妈,至少我希望小琪看到得我是这样。」
小琪在画面里想极力保护妈妈的欲望,就在那次的对话里完全被打开了,因为不只是小琪如此想,小琪妈妈也同样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力气可以拥抱孩子。两个生命,都被困在身体里,依然如此想要用力拥抱对方。
后来,小琪妈妈把小琪平时画她的模样给我看。小琪画里的妈妈头上有兔耳朵造型的头发或是一头长发(小琪妈妈以前有一头美丽的长发),上面还有美丽的饰品,有大大的眼睛,一张常对她温柔说话的嘴巴,有母性的乳房,肚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宝宝。希望妈妈能够生一个小宝宝是小琪的心愿,有的画面中妈妈肚子里不只有一个小宝宝,两个三个很多很多宝宝,全部都永远充满在妈妈的身体,也是希望妈妈健康的意义,拼凑这些画面的细节,我告诉妈妈,这些也是小琪心里面希望妈妈的模样。
孩子之敏感对于岁月消逝的体会是如何表达呢?小琪的画面也会出现年轻的妈妈与年老的妈妈的想象:年轻的妈妈有美丽的外貌,肚子里有一个公主宝宝;想象中的年老妈妈,应该头发短薄,身体有乳房、肚脐,没有宝宝,但一样是一个开心的妈妈。原来在癌症治疗的期间,小琪妈妈身体的改变都放在小琪眼睛里了,但是在小琪心里,无论妈咪外貌如何改变,妈咪一样是开心乐观的美丽公主。
在课堂结束后的第二年,小琪因为参与了一个绘图比赛得奖,妈妈说我是她的启蒙老师,希望我能出席。我看见小琪妈妈穿一身白色的衬衫,合身的黑色裤子,气色比上次看起来还要好。我们一边走去会场一边聊天,才得知小琪妈妈放弃治疗了,因为化疗的副作用让她身体极度不舒服,希望身体在允许的范围内,能看见小琪健康的奔跑,她不想在躺在病床上,不想让小琪看到她半夜痛苦的悲伤,不想再错失与孩子相处的时光。
那次见面后半年,小琪妈妈到天上当小琪的守护神公主了。
孩子的画作,有时候是发泄情绪,有时候是测试自己,有时候是装饰,有更多时候是记录日常生活,或是一种类似日记的书写。语言在不同文化所能使用的范围里,不一定都能完整表达各种思考、感觉、情绪、义涵。透过画图的媒介,我所能拾得的这些零碎不全,像是日常生活所留下的种种遗漏,把孩子的想法还原、回馈,能遇见小琪母女是我的运气,这也仅是我作为独立教育工作者最大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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